2010年4月2日 星期五

在故事中尋找生活期待的感覺 [書頁]

我喜歡生活中取材的故事,希望透過這一類作品的閱讀獲得一種感覺,在文學的意義之外。我相信,縱然是一般尋常物件,日日反覆的瑣事,或那麼一個稀鬆平凡的人,只要作者筆端飽蘸人情,文字可以傳達此中真意,我們就可以在這樣的故事中找到生活期待的感覺,我稱之為,希望。

早期閱讀琦君的作品,看著她如何巧取生活什物,如何俯拾日常情節,由於一種獨到的心眼和善感,也因為她細膩的筆觸,琦君讓周遭很多溫和寬厚的人物在不同的處境中,述說無數包容的故事,作者筆下的這些人物並不刻意偉大,只緣於本性或信念的良善,因此可以包容一切,甚至包容自己難堪的命運,這樣的寬闊不僅使一切個人的坎坷顯得平緩,甚至讓人間充滿一種希望的餘裕。這幾年讀到19到20世紀美國女作家 Laura Ingalls Wilder 的 Little House 系列作品,以及加拿大女作家 Lucy Maud Montgomery 的Anne of Green Gables的故事,我同樣從中體會出生活起意的種種情味;這兩位西方作者都曾經面對粗糙的命運,懂得生活的百般滋味,也由於一種生活與寫作融合的態度,以及真實歷練之餘的委婉與深刻,她們自然而流暢地描繪生活周遭的人物,以及這些人物面對殘酷的生存鬥爭和險境,或時時降臨的各種考驗與艱困時,一幕一幕家人、朋友,或只是萍水相逢的人,在飢餓、嚴寒、疾病、遷徙之中分享食物,圍聚爐火,共度無數生死難關,故事的叙述中傳遞了撫慰人心的信賴,和愛,一種溫暖的人間關係使所有的遭遇有了美好的記憶和未來的希望。

閱讀這一類作品無寧是在尋找一種生活期待的感覺。我因此也珍藏著這樣的故事,記憶中,一個單純而滿足的孩子曾經使我看到貧乏歲月裡希望的光影。我有一個小學同學名叫「秀鑾」(當然,我們小學時代的那個鄉村小學,共有N個秀鑾,不過,沒有人因為這種巧合而煩惱。)這個女孩眼睛細細小小,皮膚乾淨而且紅潤,兩頰起伏著深深的酒窩,酒窩裡時時盛著盈盈的笑靨,我的印象中,那真像是一朵春天的小花,我總是看著就不禁微笑。到了下課時間,同學們紛紛掏出各式零嘴,一半解饞,一半獻寶;秀鑾會從她顯得窄小卻極乾淨的上衣小口袋裡,愉快而得意地取出用幾分之一大的一小張衛生紙整整齊齊包著的一顆或半顆酸梅,( 註:那個年代,衛生紙是奢侈品。)充滿滋味地輕輕咬一小口,再重新小心翼翼地包好酸梅,放進她小小的衣袋中。紅色酸梅總是染得她的雙唇更快樂,笑得更開心。四十幾年了,我永遠懷念她那小小滿足的衣袋裡的酸梅,一種希望的感覺。

這些作品描繪了某個角度可以看到的生活真實面貌;是真實,必有殘缺,但是故事中表現的所有包容、信賴、和滿足的人間情味,使所有的缺憾有了彌補的希望,而希望正是生活中最美好而令人期待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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